金城書院文化志愿者搜集古建資料時拍攝的照片
半月談記者 李建發
“天下書院半湖湘。”宋明理學的開山鼻祖周敦頤,曾在湖南新寧講學布道。歲月更迭,新寧的書院時廢時興,在歷史上涌現了金城書院、諫議書院等一批書院。濃厚的書院文化,讓夫夷大地人才輩出,清朝中興重臣江忠源、劉坤一、劉長佑等,都是從金城書院到岳麓書院走出來的翹楚。
進入新時代,“讓古老文明的智慧照鑒未來”成為湖湘之地書院文化的新使命。2018年,新寧縣重新復蘇金城書院,既致力于當地歷史文化的發掘、修復、整理與研究工作,又發揮文化平臺作用,舉辦文化講座、“二十四節氣”茶話會、微信“讀書會”等。古老書院穿透歷史時空,正串聯起崀山的多元文化。
道南一脈，理學奠基
金城書院坐落在湖南省新寧縣夫夷江畔,是一座獨立的四合小院,與縣城的民居交雜而立,卻鬧中取靜。暗紅色木結構建筑,燙金“金城書院”匾額,盡顯古樸典雅。金城書院始建于清康熙二十四年,初名清泉書院。
“‘清泉’‘金城’復‘蓮潭’‘文昌’;‘維新’‘求忠’又‘金城’名呼。”湖南書院文化研究會會員、新寧縣金城書院副院長張才山在《金城書院賦》中,這樣描繪書院名稱的歷史流轉。雖幾易其名,但以金城書院、諫議書院等為代表的新寧書院所堅守的“道統”,卻一以貫之。
金城書院在舉辦讀書會 張才山 攝
進入金城書院的正門,一塊“道南一脈”的匾額懸掛在正殿的中央。“道南一脈”是“道南學脈”的一支。“道南學脈”上承二程的“洛學”,下啟朱熹的“閩學”,而“洛閩”學說的源頭,是周敦頤。
穿過金城書院正殿,是一方帶天井的小院,小院的墻上懸掛著周敦頤的《愛蓮說》。新寧民間流傳,《愛蓮說》是周敦頤在游覽新寧古景“蓮潭夜月”之后,意猶未盡而寫就的傳世佳作。“此說雖仍在考證中,但新寧人為了紀念周敦頤,一度將金城書院改名為蓮潭書院,卻是不爭的事實。”張才山說。
與金城書院相距不遠，是另一座書院——諫議書院，如今只剩下遺址，尚未復建。“諫議書院由北宋大儒周儀創建,而新寧周家與周敦頤家族同為周姓,且同為湖南豪門大族,有家學淵源。理學思想的誕生,與有著‘北宋湖南第一進士家族’之稱的新寧周家,有著內在的關聯。”新寧縣政協退休干部、金城書院副院長周光輝告訴半月談記者。
金城書院在舉辦谷雨茶話會 張才山 攝
《新寧縣志》記載:“蒔竹(新寧)自濂溪夫子(周敦頤)以文教宣布于茲邑,著有《太極圖說》及《通書》一篇,實接孔孟以來不傳之脈。”周光輝研究認為,周敦頤在諫議書院逗留講學期間,吸納了書院積累的學術精華,并加深了自己的切身體悟——“與天地合其德,日月合其明,四時合其序”……而濂溪夫子的體悟,無疑是理學思想最初的奠基。
對于這一點,作家周曉波在《千年弦歌——新寧“諫儀書院”鉤沉》一文中寫道:《太極圖說》《通書》或于此時誕生,或于此時進一步完善,或于此時觸動了靈感,醞釀成熟,而后瓜熟蒂落。
經文緯武,弦歌不輟
金城書院大堂一側的墻壁上,懸掛著江忠源、劉坤一、劉長佑3位師友的畫像,他們都是從金城書院到岳麓書院走出來的翹楚,史稱“湘軍三杰”。大約同時期,新寧這個偏僻小縣,涌現出四品以上朝廷大員241人,二品以上封疆大吏20多人。
以“湘軍三杰”為代表,新寧的書院文化具有典型的“經文緯武”特征。江忠源是湘軍的開創者之一,被稱為“湘軍鼻祖”。太平天國起義后,大學士賽尚阿督師征廣西金田,疏調江忠源募勇五百人赴軍,名楚勇。這就是新寧楚勇文化的開始。咸豐二年四月,江忠源在蓑衣渡之戰中擊斃“南王”馮云山,為太平天國的覆滅埋下了伏筆。
“江忠源去世時,年僅42歲。坊間傳言,如果江忠源晚死10年,湘軍的統帥就不會是曾國藩了。”張才山說,“后來曾國藩統領的湘軍,其建制就是沿襲江忠源的舊制。”
金城書院在舉辦周末讀書會 張才山攝
《清史稿》評價江忠源“究心經世之學,伉爽尚義”。原來,在創建楚勇之前,江忠源曾擔任過浙江秀水知縣。有一年,秀水鬧饑荒,哀鴻遍野,民不聊生。于是,江忠源以祭天求雨為名,召集富戶豪紳在龍王廟前集會。現場,他提議大家募捐救災,凡是捐了錢的,發一塊“樂善好施”匾,令手下敲鑼打鼓送到家中懸掛;對于不捐錢或只象征性打發幾個小錢的,發一塊“為富不仁”匾掛在宅門上,責成地保巡視,不許摘下。最終,富豪們紛紛認捐……這些舉措,令秀水百姓拍手稱快。
書院文化種下“經世之學”的種子,終在后來的時空中綻放芳華。同屬“湘軍三杰”的劉長佑,以“軍功”升任封疆大吏,是整個湘軍系統中最早成為直隸總督而到天子腳下坐鎮的第一人;劉坤一被稱為“柱石之臣”,甲午戰爭時,曾率湘軍出關與日軍交戰。
抗日戰爭時期，日本侵略者的鐵蹄踐踏中國大地，詩人艾青與文藝界人士撤出武漢，奔赴桂林。《曠野》《火把》《黎明的通知》《我愛這土地》等一系列充滿家國情懷和民族憂思的詩篇，就是艾青避亂蟄居于新寧所寫。其中，“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,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”的動人詩句,迄今感人至深。
書院平臺， 古為今用
新寧地方文化多元,儒家文化、楚巫文化、川黔文化、苗瑤文化等,都曾在崀山腳下交融、重組。進入新時代,如何利用好書院這一平臺,發掘地方多元文化價值,不斷推陳出新。
新寧縣委書記鄧濤表示：“對書院文化、放生閣文化和夫夷古城文化的挖掘和整理工作,任何部門來做,都沒有書院來做有優勢。”
金城書院周末讀書會場景 張才山 攝
新寧發揮書院優勢,以金城書院為載體，先后成立了“書院文化課題組”“紅色文化課題組”“夫夷古城文化課題組”等多個課題組,通過收集整理史料、走訪知情人士、考查實物遺存、文史學者研討等形式,對新寧老城區的歷史文化積淀進行梳理,并對具有挖掘保護、傳承利用價值的文化元素進行分析提煉。目前,一些課題已經形成成果。
目前,新寧共有98處文物點納入文物保護單位,15個項目納入各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。
新寧還堅持黨建引領,廣泛發動文化志愿者,激活退休黨員干部和文化老專家資源。金城書院于2019年5月成立“中共新寧縣金城書院臨時支部委員會”,共有黨員26名。在這些退休黨員中,既有黨政機關退休的老干部,又有知名作家、書法家、美術家。在書院的有效組織下，他們在挖掘、整理、傳承、弘揚新寧的“古色文化”“紅色文化”和“特色文化”等方面不斷發揮能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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